新疆双语教育调研报告

           

                   冯建新   热依木·努尔麦麦提   蒙桂芳

 一、调研意义

 新疆作为主要使用10种语言的多语言文字地区，从20世纪50年代起，新疆逐步为少数民族学生开设汉语课程，80年代提出了“民汉兼通”的概念，90年代开始双语教学实验。2010年以来，新疆接受双语教育的学生人数由99万 人提高到200万人，“十二五”期间全疆接受双语教育和民考汉的学生达到224.93万人。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少数民族孩子双语教育要抓好，学好汉语不仅将来找工作方便，更重要的是能够为促进民族团结多做贡献。少数民族青年熟练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求学求职等方面可以获得更多的机会，同时对促进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国家认同感意义重大。因此选择新疆调研这十多年的双语教育实践都取得了哪些具体成效或者说双语教育的成效都体现在哪些方面，双语教育的薄弱环节、不足之处又体现在哪些方面，以调查数据与实际资料为支撑，对新疆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成效问题进行思考。

二、调研目的

为全面贯彻两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关于新疆双语教育工作提出的总体目标以及自治区党委、自治区人民政府《关于大力推进双于教学工作的决定》，通过对新疆地区中小学学生和教师进行问卷调查及访谈，一方面准确地把握新疆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的实施情况，分析双语教育的现状；另一方面通过学生和教师对双语实施的满意度调查，提出如何更好地提高新疆少数民族双语教学建议。

三、调研设计

1、调查方法：调研结合教育部新疆双语教育数据，明确新疆在双语教育实践情况，以及结合定量和定性研究方法。采用问卷法，针对双语教学的教师和学生进行问卷调查，其中问卷数据采用计算机处理进行问卷分析；定性研究中主要采用访谈法以弥补问卷调查中的不足。

2、调查范围与对象：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双语学校的学生和教师为调查对象，包括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等。通过抽样调查，收回学生有效问卷 220 份，教师有效问卷220份。

    3、具体设计：本研究包括学生问卷和教师问卷。问卷中主要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展开：（1）双语教育政策的调查与分析；（2）双语教育满意度的调查与分析；（3）双语掌握程度以及其语言环境调研与分析；（4）教师质量和教师培训的调研与分析；（5）双语教育对个人发展的影响的调查；（6）双语教材的调查与分析。

四、新疆双语教育的实践研究

（一） “十二五”期间双语教育工作取得的成绩

1、新疆双语教育规模在逐步扩大

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以来，中央和自治区不断加大对双语教育的投入力度。全疆接受双语教育和民考汉的学生达到221.93万人，学前两年的双语教育普及率2010年为59%，2015年增长到90%；中小学双语覆盖率从2010年的34%增长到2015年的70%（见图1）。双语幼儿园人数由26万增长到48万。全疆农村幼儿园的总量达到3239所，在全区少数民族幼儿园人数至52万，净增53%；“中小学少数民族双语教师培训工程” 培训各类教师24万人次，“双语教师特设岗位计划”招聘中小学教师6万多名，全疆营造了学双语，用双语，宣传双语的浓厚氛围。

             

图 1

2、“倾斜性政策”为双语教育实现“提质扩面”打下基础

长期处于教育洼地的新疆南疆，在国家和自治区倾斜性政策及巨额扶助资金的投入下，不断补齐喀什、和田、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苏等南疆4地州双语教育发展“短板”，促使南疆双语教育快速稳步发展，软硬件建设得到质的飞跃。截至2015年当地双语教育普及率达66%，惠及126.6万名学前及中小学少数民族学生。新疆每年为南疆培养2200名本专科层次疆内免费师范生，补充南疆双语教师队伍，并通过加强现代远程教育建设，使南疆中小学双语教学班“班班通”安装率达到85%。同时，为解决南疆基层双语教师流失问题，新疆还投入7.7亿元新建基层教师周转房1.3万套，帮助2.6万名基层教师解决住宿困难问题。南疆目前已基本普及学前2年双语教育目标，建成双语幼儿园1700余所，入园儿童达到35万名。

3、双语教育教师队伍建设不断优化

提升民族教育质量的根本在教师，综合施策提高民族教育水平，核心基点要放在教师队伍建设上。完善教师补充机制，通过实施免费师范生教育、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教师特设岗位计划等项目，每年为民族地区输送农村教师近5万人。加强教师培训，累计培训民族地区教师近200万人次。通过实施农村贫困边远地区教师周转宿舍试点项目、连片特困地区乡村教师生活补助等政策，有效改善民族地区教师待遇。今后对农村教师在待遇、职称评定等方面，都应该有特殊的优惠政策。

（二）调查问卷统计结果及分析

 1、双语教育政策的调查与分析

2004 年以来，新疆自治区党委办公厅、人民政府办公厅先后印发《关于加强少数民族学前“双语”教育的意见》 、《关于进一步加强少数民族学前和中小学“双语”教育的意见》，进一步完善了实施双语教育的政策措施。2010 年，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将新疆双语教育提升为国家战略，下发了《关于推进新疆双语教育工作的实施意见》，提出了保障新疆双语教育发展的政策和措施。同年，国务院颁布《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 － 2020 年)）》，提出大力推进双语教学。2011 年，新疆自治区人民政府颁布《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少数民族学前和中小学双语教育发展规划（2010 －2020 年） 》（以下简称《规划》），明确了未来 10 年新疆双语教育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和目标任务，制定了具体工作措施。该规划成为指导新疆双语教育改革发展的纲领性文件，开启了新疆双语教育发展的新篇章。2015 年颁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民族教育的决定》提出科学稳妥推进双语教育，成为新时期新疆推进双语教育改革发展的重要指南。

关于双语教育政策是否促进了本地区双语教育发展的调查中，有59.10%的被调查者认为双语教育政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37.40%的被调查认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仅有1.40%和1.80%的被调查者认为没有作用和不清楚。在关于影响双语地区双语教育政策制定影响因素中双语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保障了双语教育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在制定和实施的过程中也存在着很大的障碍，在关于双语教育政策的顺利制定和实施的障碍调查中，双语教育中理论供给和创新不足的问题比较突出，特别是对新疆双语教育的性质、目标、类型等问题缺乏共识；其次双语教育相关配套制度供给不足政策会导致执行过程中存在一定的偏差；另外优秀的双语师资供给不足已成为制约双语教育政策有效落实的瓶颈。

            

                        图 2

2、双语教育满意度的调查与分析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八届委员会第十次全体会议提到新疆连续五年实施“民生建设年”，其中新疆学前两年双语教育普及率由59%提高到90%，中小学双语教育覆盖面由34%提高到70%。现在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农村，学双语、用双语已成为家长、学生及社会的共识，在问卷调查中，对于开展双语教育，有34%持非常赞成态度，63.25%持赞成态（图3）；在语言文字学习重要性的调查中有68.6%认为学习母语和汉语是一样重要的，有15%的认为学习母语更重，而10%的认为学习汉语更重要（图4）。统计可知，绝大部分人对双语教育持肯定态度，他们希望在双语教育中能够学好汉语，从而培养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能力，同时能够传承和发展的本民族文化和语言。

                

  

                            图 3

              

                        图 4

    3、双语掌握程度及其语言环境调研与分析

   （1）新疆地区双语掌握程度有很大提高

在学生调查中，学生对母语的掌握程度有88.2%的学生是能够熟练地听说读写（图5）；汉语的掌握程度调查中，49.1%的学生是非常熟练，40.5%的学生对汉语的掌握程度是比较熟练，在调查的学生中没有不懂汉语的（图6）。在母语与汉语掌握程度的比较中，母语比汉语更熟练的学生占40%，汉语较母语更熟练的占20.9%,一样熟练的比例占39.1%。由此可见，双语教育中培养“民汉兼通”的双语人才的目标在逐步接近，在民汉杂居的地方，少数民族学生的汉语讲得非常好，越来越多的的孩子学习汉语。

               

图 5

              

                            图 6               

   （2）新疆地区双语学习环境有很大影响

    良好的语言环境对双语学习者的语言学习能力影响是非常大的.语言环境是指一定的交际环境，包括时间、地点、场合。在“影响学好汉语最重要的因素”的调查中，认为成长语言环境很重要的占61.8%，而学校课堂教学的重要性仅占15%（图7）。由此可见良好的语言环境有利于促进孩子的语言学习能力。双语教育不仅仅是课堂上的双语教学，也需要课后生活中的实践利用。少数民族学生在和汉族学生课堂内外的交流，有利于提升他们学习汉语的积极性，有利于汉语口语的锻炼。

               

                                  图 7

调查学生在日常生活中与家人主要用何种语言交流时，59.1%的学生会全部用母语交流，交流时母语多汉语少的学生有29.5%，全部用汉语的仅仅有3.2%；学生现在已经认识到成长语言环境的重要性，但是由于家庭中父母语言水平的限制以及他们对语言环境重要性意识不强烈，所以在交流过程中运用汉语交流受到限制。

4、教师质量和教师培训的调研与分析

民族振兴靠教育，教育振兴靠师资。随着双语教育的逐步推进，对合格的双语教师需求越来越大，供需矛盾越来越突出。尤其是南疆地区双语教师数量匮乏、质量“结构性短缺”，一直是双语教育推进工作的瓶颈。在新疆南疆工作会议上，新疆提出争取在“十三五”期间基本解决南疆双语教师短缺问题，计划在“十三五”期间，每年将为南疆地区培养2200名疆内免费师范生。

在对学生的调查中，从图中可以得知学生对教师的教学评价很满意（图8），而且认为汉族教师和少数民族教师汉语表达能力区别很小，有29.1%的被调查者认为没有区别，有49.1%认为区别很小（图9），由此说明近几年双语教师的质量有很大的提升。

             

                       图 8

              

                        图 9

5、双语教育对个人发展的影响的调查

民族教育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少数民族的孩子进入主流社会，而是要通过教育培养大批民族知识群，通过他们来贯彻党的路线方针，传播科学技术知识，传承民族文化，从而保持边疆稳定和民族团结。双语教育作为民族教育的重要内容，对个人的成长和发展有重要的作用。在问卷调查中，有68.6%的学生认为学习母语和汉语一样重要，有10%的人认为学习汉语更加重要，15%的人认为学习母语更重要(图10)；在关于双语教育育人价值中，195人认为双语教育能够培养少数民族学生适应现代发展能力，有168人认为能够培养少数民族学生的本民族意识，135人认为民族教育还能够培养中华民族意识，98人培养强调对其他民族和文化的了解（图11）。

            

                  

                           图 10

             

图 11

6、双语教材的调查与分析

在双语教材的调查中，被调查者认为教材已经开始系统化，现在新疆地区民族中小学双语教育主要使用三套教材：（1）对于双语教育相对落后的少数民族聚居，他们大多采用模式一，全部课程用少数民族语授课，加授汉语的教学模式，部分使用新疆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普通中小学《汉语》教材；（2）对于分课程使用少数民族语授课，理科等部分课程使用汉语授课的教学模式下，则使用由自治区教育厅的统一和指导下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教材；（3）针对少数民族学前双语教育由新疆教科所刘军老师主编的读本。另外随着对双语教育的投资力度加大，远程教育的普及、新课程光盘教学软件的开发、编写新的汉语词典及各种双语对照的学科读物，为规范双语教学和提高双语教学质量提供了一定保证。在调查统计中，教材内容的系统性，教材内容中民族文化和汉文化的平衡，教材内容翻译的精确性仍需关注。             

五、新疆双语教育在实施过程存在的问题

   1、“南北”与“城乡”差异较大

近年来，随着精准扶贫的深入开展，南疆地区的教育水平有了明显提升，特别是教学硬件设施方面得到了非常大的改善，教育信息化建设有很大的提升。但在南疆一些偏远的农牧区仍存在教师数量不足、教学质量欠佳的状况，在访谈过程中，有被访者提出：“近几年国家和政府对南疆、乡镇等教育相对薄弱的地方实行倾斜性政策，大力加大投资力度，各地州也按文件规定，采取各种方式和手段，在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工作中不断努力，建立起很多新幼儿园和中小学，而且有很多先进的设备，但是由于南疆和一些牧区双语教育起步晚，学生的汉语水平相比较城镇的学生水平还是很低，甚至教师的汉语水平也很有限”。

    2、双语教师在“双量”上仍有缺陷

新疆地区教师队伍的数量和质量仍是一个刻不容缓的现实问题。通过调研发现新疆地区的南疆地区以及贫困县市均存在双语教师匮乏的现象，因而导致部分学校双语教学无法正常开展，教师超负荷运转的情况。双语教师学历结构和职称结构不合理，从学科上说，教师专业与学校教学需要不配套，难以适应素质教育的需要。调研中发现，体育、音乐、美术、计算机方面的双语教师严重缺乏。而且由于农村学校的待遇低，环境、资源各方面均有缺陷，因此农村留不住优秀的双语老师，都去教育资源更丰富，更容易出成绩的城镇的发展。而且由于现阶段的双语教育主要是在学习民族语言的基础上学习汉语，但是在汉族学校不学习民族语文，是单向学习模式，因此导致双语教师的培养只能是培养民族教师，因此造成缺乏优秀双语教师的后果。在访谈过程中，有教师提出“目前，双语师资绝大多数都是少数民族老师，占到87%，汉族老师只有百分之十几。大多数少数民族双语教师以前都从事民语教学，后来经过培训转到双语，一下子转过来有困难。尤其是农村的教师，能力有限，但是没有人接替他们。”因此，双语教师的数量和质量在很多地区仍是很严重的问题。

3、教材的匹配性和系统性不足

规划双语教育的必要条件是保证教学中心能容易地得到适当的教科书和标准相同而语言不同的教材。不同模式的双语班，对汉语的要求不一样，选择的汉语教材也不一样。当前新疆双语教育有三种教材，不同的教材在内容选择、难易程度、学习方式等方面是有差别的。从调查中了解到有教师认为双语班教材“大容量、难度大”，有的教师由于自身水平的限制都很难把教材吃透彻，因此学生的学习更加困难，与南疆三地州少数民族学生目前的汉语基础是不相符的。

另外，民族语文教材建设也存在一系列问题，不能满足实际所需，仍然是制约民族双语教育发展的症结，主要表现在：教材种类不齐全，学科教材数量远远不能满足教学需求；乡土教材偏少，教材编写以翻译汉文教材居多；缺乏系统的民族语文教学大纲；双语教育中选用的全国统编汉语文教材，是以汉族学生为对象编写，不适合少数民族学生的认知特点，少数民族儿童对统编教材的内容感到陌生，导致学习障碍大，语言转化困难。

六、新疆双语教育发展对策建议

1、加大“倾斜性政策”投入和监管力度，持续推动教育脱贫攻坚

“南北”和“城乡”教育差距的缩小离不开国家和政府的“倾斜性政策”的继续投入和监管，首先应该继续加大对民族贫困落后地区的支持力度，如实施农村学前教育推进工程、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向民族地区大力倾斜。各级党委、政府普遍把推进双语教育作为重大的政治任务和民生工程高度重视，领导能够亲自带队开展双语教育调研工作，进一步理清推进双语教育工作的思路，统, 一思想认识，启动各地双语教育发展规划的编制工作。其次要设立双语教学质量监测经费。按照《关于推进新疆双语教育工作的实施意见》“试行双语教育质量监测评估，实施双语教育质量监测点建设，加强双语教育的过程监控和双语教育质量的效果评价”，应拟定双语教育质量保障计划，建议中央积极协调，落实专项资金，用于双语教育质量监测工作。

双语教育是一项惠民的大工程，只有在投入和监管同时到位的情况下，才能真正推动教育脱贫攻坚。

2、健全教师补充机制，强化教师队伍建设

按照增量补充、存量培训的原则，加快双语教师队伍建设是多种途径做好教师的补充工作。同时加大双语教师培训力度，把双语教师培训列入全地区教师培训体系，大力实施以在岗培训为主、脱产培训为辅的双语教师全员培训。开展民汉学校之间领导交叉任职，互派教师挂职交流、跟班学习、相互听课，共同参加教研活动，发挥民汉合校在促进师生成长方面的内在优势，民汉教师之间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共同提升，构建民汉互助互学的和谐校园文化。

双语教学由“单向学习”向“双向学习”转变，在南疆等地区，少数民族人口占90%以上，当地政府部门和其他行业非常需要熟练掌握双语的人才，如果这些地区的汉语学校开设民族语文课，不仅体现了民族平等，而且可培养一大批掌握维语、哈语的汉族人才，对加强政府各项工作和许多行业在新疆的发展非常有利，特别是可以为未来培养出一大批民汉兼通的双语教师队伍。

3、加强民族地区双语教育课程与教材建设的研究

首先教材的编制要根据不同地区的教学层次，以及教材和软硬件的匹配性相结合，根据不同地区学生的教学模式，根据学生的心理特点以及认知特点，加强教材系统性和匹配性的研发。少数民族双语教材需要配套的活动手册或练习册，以便学生对知识的巩固和联系。另外网上学习资源、多媒体演示文稿、电视教学光盘，甚至游戏道具等，通过配套齐全的辅助参考材料，以形成立体化的新媒体教材建设模式。其次双语教学选择、课程编制和教材建设等方面，要适当结合民族教育的特点，体现出多层次性和系统性特点，将地方性知识、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科学文化教育有机结合、融会贯通，正确处理民族地区校本课程、乡土教材与国家课程、国家统编教材的关系。